一旁的杜梦溪视线落在眼眶通红的少年身上,眼神渐渐变得复杂、幽深。
病房的门并非完全隔音的,他们的对话都一字一句地传进病房内,落入病床上已经悠悠转醒的病态少年耳中。
宋砚初缓缓眨了一下眼睛,看着天花板。
没过片刻,又虚弱地闭上眼睛。
经过这么多波折,等到回去时已经很晚了,原本谢星河不放心江云,打算送他回杜宅,但却被长发男人阻拦了。
回去的路上,车内的气氛沉默压抑,谁都没有开口说话。
杜梦溪知道,这次少年生气,可能不像上次那么好哄了。
他侧目看向一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少年,垂下眼睫思考片刻,还是伸出手试探性地轻抚少年的头发。
果然,下一秒,啪的一声手被少年用力挥开了。
清脆的拍打声在沉寂的车内显得尤为清晰。
“……”手背隐隐作痛,向来神情淡漠的男人不由一愣。
江云自己也微微有些愣住了,没预料到自己刚好就拍打在男人的手背上,但不知是想起什么,还是继续沉着脸没有转过头去看男人。
以杜梦溪的角度,只能看见少年白玉般细腻白皙的侧脸,因生气而微微鼓起,透着几分倔强和沉郁。
前方开车的手下噤若寒蝉,连忙收回目光假装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。
杜梦溪慢慢收回了手,平缓了语气。
“云儿,这种事舅舅也没能预料。我明白你心情不好,今晚我们可以先不走,等你的小朋友情况稳定下来了,我们再寻个时间离开吧。”
“……”
江云没有说话,杜梦溪一时半会儿竟猜不准是默认还是拒绝。
少年倏而转过头看他。
“舅舅,你每次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,总会转移话题,对我也比平常更有耐心。”
杜梦溪的眉心不留痕迹地一皱,他稍微坐直了身体,面色从容地迎上少年的目光。
“有什么事值得舅舅欺瞒你的?云儿这话舅舅听不大明白。”
舅舅的眼神还是如同平常那样深邃平静,叫人窥不出半点情绪。江云有一瞬间心里竟觉得无比难过,眉间也不自觉微蹙,流露出一丝丝的委屈。
可他声音还是冷静的,表情也是倔强的。
“自宋叔叔开口,我就觉得不对。你早就知道小初哥哥生病的事了,是不是?”
不等男人开口,江云继续问:“今晚小初哥哥自杀的事,你也是知道的,是不是?”
江云紧紧盯住男人的双眼,那双乌黑的眼眸在光的折射下泛着幽冷的光,有一瞬间竟让人觉得跟杜梦溪的眼神有几分相似。
在这样的目光下,杜梦溪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任何得以打消少年怀疑的话语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是。”
“但那又如何?云儿反正要与舅舅离开这个地方了,云儿不该为旁人的事感到烦恼,他们没资格让云儿如此费心伤心。”
男人幽冷而缥缈的声音在车内悠悠传响,带着几分冷酷与无情,如同一记重锤,将江云的心锤个稀巴烂。
少年粉嫩的樱唇猛地颤抖了一下,接着贝齿轻咬,黑色的瞳孔摇晃着晶莹的水光。
车刚好开进杜宅,在门口停了下来。
江云没有回话,而是自顾自地转过身,手脚并用地将车门用力踹开,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跑去。
“云儿?”
杜梦溪看着少年跑远的身影,眉头渐渐皱起,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下车追了上去。
屋内的灯光明亮而温暖,佣人们正在将原先一些收拾好的东西又重新放了回去,见到少年忽然闯进的身影,连连问好。
“小少爷,您回来了?怎么衣服湿哒哒的?”一位女佣担忧地问道。
江云直接跑到她面前,沉着脸问:“剪刀呢?”
女佣微微一愣,“您要剪刀做什么?”
“剪刀给我!”江云压抑着怒气说道。
“在、在那个抽屉里……”女佣连忙指向花瓶下的抽屉。
江云跑过去,拉开抽屉,里面赫然放着一把平日用来修剪鲜花的剪刀,他将其拿了起来。
然后,在众女佣的惊呼下,直接将自己的头发散开,攥成一束后卡嚓卡嚓地将它们全部剪了下来。
黑发如瀑布般落下,伴随着剪刀的清脆声响,头发一簇一簇地掉落在地。
“少爷?少爷您在做什么?快、快放下剪刀!”女佣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,惊慌地凑到少年身边打算拿下他手中的剪刀。
杜梦溪追进屋内,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
少年那一头漂亮的长发,已经被他自己剪得参差不齐了。
“云儿,你在做什么?把剪刀放下!”杜梦溪错愕地睁大眼睛,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。
江云眼神愤怒地看了他一眼,剪得更加起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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