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晒裂的土路似破开的麒麟瓜,上有一长串蜇人的红火蚁信步闲庭地阻挡着两人的前行。
阿达和阿凤各执一手塑料袋的挂耳走向教堂的计划被迫中断。
袋子里装的全是姣婆霞给马修神父准备的食物。
尽管番鬼受到多年本土化的洗涤,可是骨子对奶制品与红肉就如同吸血鬼与鲜血的密切生存关系。
“阿凤,你想不想食红肉啊?”
“红肉係乜嘢呀?”
“就係牛肉。”
“牛?牛!好噢,好噢,我钟意!”
阿达心算牛肉的市价与每日的生活费的比例,很快便得出阿凤吃肉的日子。
阿凤突然脱手,跑向蚁群,似即将下蛋的母鸡,匍匐在蚁队边上观察。
失去另一边力量依托的巨大包袱险些把阿达拽倒在地。
阿达把袋子环抱起来,像是揣着畸形肿瘤的病人。
阿凤兴高采烈地回头向阿达问道。
“我可不可以踩死它们呀?”
阿达来到阿凤身边,低头看着面对两个庞然大物却仍旧悠哉悠哉的渺小们,说道。
“弄死它们干屌?让它们好好活着吧。”
广州的风是热烘烘的,拂在身上,紧皱且咸味的皮肤好像裹着一层纯度极高的麦芽糖糖浆。
阿凤头上的草帽环着一圈阿达摘的合欢花。
反胃的暖风轻轻拨弄细密如触手的花蕊,仿佛与之静谧地在人类的头上进行交媾。
阿达压抑住天气带来的坏心情,用拖鞋蹭一下阿凤的大屁股,说道。
“走吧,走吧。热死了这屌閪天气。”
最初发现神父和老鸨的奸情是通过什么不起眼的细节的呢?
啊,对,对,对啦。
因为把醉酒的客人送回家,阿达上姣婆霞拿工钱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禁欲的男士底裤。
这条底裤是多么眼前一亮啊,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啊,又是多么出淤泥而不染啊!
阿达吹一声口哨,眼底的意味清晰。
姣婆霞是精明人,马上明白大事不妙。
她眯眼觑着阿达,毒辣的眼神犹如停尸间门上的警示灯。
阿达不是不知好歹的傻叉。
姣婆霞除之而后快的计划果断被阿达亲自取消。
静候一周,一切如常。
犀牛街的谣言不增不减。
姣婆霞在彻底放宽心之前,让打手把阿达揪过来询问原因,而阿达只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。
此后,阿达获得姣婆霞的赏识,秘密往返于禁忌之恋的路途。
教堂的大门总是为人们敞开,好像真的会有人进去修道似的。
阿达一进去,大喊大叫,把神父的名讳放进嘴里左翻炒右煎炸。
阿达是从二叔公那里得知神父的洋文名。
由于名字的发音过于拗口,阿达因此去新华书店查了大半个月的字典,只为日后能使其成为调戏神父的手段之一。
果不其然,今天就用上了,而且还有阿凤这个观众。
阿凤被阿达那炒豆子般烫嘴的怪音怪话逗得狂笑难抑。
豪迈的笑声让匆忙赶来的神父误以为是撒旦降临。
他瑟瑟发抖地躲在耳房的门后,从门边探出两只警惕的大眼睛。
“菠萝菠萝蜜马修神父啊,你快点出来哇!你的亲亲姘头给你送好吃的来啦!你再不出来,我就要给老虎仔吃了噢!她的胃口很大,比任何人的都要大!嘿嘿嘿,比上帝的还要大!”
一旦涉及亵渎神明,怯懦的人类就会化身勇敢的天使来捍卫它的君主。
神父怒发冲冠地冲出来,似要把阿达这个罪人押送至神的面前。
然而,当那个来自情人的包袱挡在他的眼前,守护灵便是僵尸遇到黑狗血似地猝然离体。
失去神力的神父是坠入爱河的人类马修。
马修热情地把两人请进教堂后的耳房,那色急攻心的态度与举止和普通的俗人没有两样。
耳房简陋,一览无遗:
一张餐桌,一张床,一个冰箱,一个挂钟,一个洗漱盆以及一本圣经是这位神父苦修二十年所得的全部家当。
马修对着阿凤说,他平日住在此处,时刻紧贴他的神。
面对阿凤这位新欢,他有信心能把她引入进上帝的怀抱。
阿达旁观不语,暗中讥笑他的好友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端庄矜持的神职人员。
小母虎眼中的神父是一只慈眉善目的大鲶鱼。
尤其是那微微撅起的唇上挂着两条修理精致金色的小胡须,时而跟随它讲话一颤一颤的,活泼得不得了!
餐桌上放着一份干净得像是不曾被食物玷污的搪瓷盘。
阿达用指甲抠了抠盘沿脱落的一小块漆边,说道。
“又是泥沙拌饭和铁屑混汤呢。看来霞姐给你带的肉是不够滋味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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