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季桓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,“但如何去,和谁去,必须慎之又慎。”
吕布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。他已从方才的暴怒中冷静下来,但眉宇间那股被压抑的烦躁却愈发浓重。他像一头被暂时安抚的猛兽,虽然停止了咆哮,但爪牙依旧锋利。
“先生之意,”张辽开口,他向来稳重,“是担心此行亦为鸿门之宴?”
“刘备不会。”季桓摇了摇头,“他若想杀主公,不必如此大费周章。他将‘仁义’二字看得比性命还重,绝不会在此刻背上谋害‘盟友’的恶名。他要的不是主公的命。”
季桓的目光缓缓扫过账内众人,最后落在了那卷由简雍呈上的帛书上。
“他要的,是让主公……心甘情愿地,走进他备好的笼子里。”
陈宫一直默然端坐,此时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:“季先生,刘玄德乃当世仁主,或许……其心并非如此险恶。”
“公台先生,”季桓转头看向他,眼神里没有反驳,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陈述,“一个真正的‘仁主’是绝不会允许一头无法掌控的猛虎睡在自己身侧的。他可以给虎喂食,安抚虎,甚至为虎梳理毛发,但他最终的目的,一定是为这头虎戴上最坚固的项圈。”
陈宫嘴唇翕动,终究没有再说什么。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,只是内心深处,仍对那传说中的“王道”抱有一丝坚守。
“文远,”季桓不再纠缠于此,开始发布指令,“你率本部兵马留守大营,以防万一。其余诸将各归本营,约束士卒静待号令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吕布:“主公,此行你我二人,再带上高顺及其陷阵营七百锐士,足矣。人多,反倒显得心虚。”
吕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缓缓点头:“便依先生所言。”
……
次日,前往下邳的道路并未如想象中荒凉。
离开大营十数里后,道路两旁的景象便渐渐有了生气。田地里虽还能看到蝗灾肆虐后的痕迹,却已有不少吏员,正组织着百姓修整沟渠,补种耐旱的豆粟。沿途所见的粥棚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行。
季桓沉默地看着这一切,心中百感交集。在兖州,他们赢得了战争,却输掉了治理。他们用铁腕粉碎了士族的抵抗,却没有能力安抚民心。而刘备,他或许没有在战场上战胜曹操的伟力,却拥有另一种更可怕的力量——他正在赢得这片土地的“和平”。
队伍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驿亭。亭外,有数骑早已等候在此。
为首一人,身长七尺五寸,两耳垂肩,双手过膝。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,面带温和的微笑,正是徐州牧刘备。而在他身后,一员红脸长髯、手抚美髯的凤眼将军,与一名豹头环眼、声若洪钟的燕颔虎须之将,如两尊铁塔般左右矗立。
“兄长!”
还未等吕布等人靠近,刘备便已翻身下马,快步迎了上来,脸上带着真挚而热切的笑容。“兄长于兖州大破曹贼,威名远播,天下振奋!备本该遣使送上贺礼,不想天降蝗灾,竟使兄长蒙尘至此。备之罪也!”
他竟是亲自出城十里相迎,一开口,便将吕布的“败退”说成是自己的“罪过”!
吕布一愣,胸中那股郁气竟在这番话面前消解了不少。他连忙下马,回礼道:“布德行有亏,失地于天,与玄德公何干。”
“哎,你我兄弟,何必如此生分!”刘备亲热地执起吕布的手,那双温暖干燥的手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兄长乃匡扶汉室之功臣,今番前来,徐州蓬荜生辉!走,备已备下薄酒,为你我兄弟接风洗尘!”
他的言辞恳切到了极点,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半分虚伪。
季桓跟在吕布身后,低着头,眼角的余光却将一切尽收眼底。他看到关羽抚髯的手微微一顿,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审视。而张飞更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吕布,眼神中充满了挑战的意味,仿佛是在掂量一个传说中的对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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